阿乙己

午后四点的操场，跑道上蒸腾着橡胶被烈日炙烤的气味。几个体育生正围着秒表叽叽喳喳，忽然有人指着单杠区说：“阿乙己来了。”

果然是他——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，袖口脱了线，像两面破败的旗。他走到单杠前，并不加入旁人的谈笑，只默默往手心搓镁粉。有人提起昨天市运会万米纪录被打破的消息，他才停下手，嘴角微微抽动：“那不算什么，我年轻时…”话到一半又咽回去，只怔怔望着远处起伏的沙坑。

他终归是上杠了。身体悬垂的瞬间，时间仿佛倒流——摆荡、屈伸、倒立，每个动作都带着某种执拗的精准，像在复刻某个遥远的下午。可就在翻转时，他的腰明显顿了一下，落地时踉跄半步，激起细微的尘埃。

“老了。”他拍拍裤腿，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。

没人接话。只有单杠还在空中微微颤动，像一句未说完的宣言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得跨过了整个沙坑，一直伸向锈迹斑斑的跳马架。阿乙己弯腰系紧鞋带，那姿态不像告别，倒像准备开始另一场无人见证的训练。